我死在了婚礼前一天

第1章

　　举行婚礼的前一天，我被害去世了。

　　后来，我的未婚夫带着我的骨灰搬进了凶手的别墅。

　　我飘在半空中，却看见我的未婚夫满面温柔，对她说着情话。

　　那一刻，我很难过。

　　但我知道，他只会比我更痛苦……

　　我和叶南来自同一所福利院，相依为命地长大，不仅是爱人，更是不可分割的亲人。

　　我很了解他。

　　赵若兰哼着歌给叶南做甜点，我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：「叶南不喜欢吃甜食，也就过生日的时候，我买的生日蛋糕他会多吃一些。」

　　「他忙了一天，加班到很晚，一定很累了。这段时间应酬也很多，经常会胃疼，不如煮一碗热腾腾的汤面，不会做的话可以点上安居的外卖，他喜欢吃这家……」

　　可惜，我絮絮叨叨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见。

　　我当然不愿意我的未婚夫和这个女人在一起，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，我希望她至少可以照顾好他。

　　赵若兰喜欢叶南很久了，从她第一次见面开始。可她的喜欢更像是浮在表面，把他当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娃娃一样，只有独占欲。

　　她不会关心叶南的身体，只希望得到他正向的回应。

　　叶南很快到家，面不改色地将所有甜腻的点心都吃了下去。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，心疼又无奈。

　　「今天上班怎么样啊？我让我爸直接给你经理的职位他还不愿意，抠抠搜搜地让你做个小主管。」赵若兰倚着叶南撒娇。

　　叶南起身倒了杯水，垂下眼睛：「主管也很好，我能力不足，伯父也是想让我多锻炼锻炼。」

　　「怎么能力不足，你明明很厉害！还不是我爸识人不清，我看他就是想把家业交给他那个宝贝养子，真是老糊涂了。」她被娇养着长大，噘着嘴撒娇。

　　叶南轻轻握住胸口处的吊坠，温柔地安抚她：「别这么说，赵总工作能力很强的。」

　　「强什么呀。好好好，不说了，南哥你就是脾气太好了。」她撇撇嘴，转了转眼睛又说道：「连黎苒逃婚都没见你生气。你对她那么好，她都丢下你跟别的男人跑了，真是白眼狼，最后还被情夫害死了。我以前就和你说她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，你还不信我……」

　　「别说了！」他突然沉声打断。

　　我看见叶南手上的青筋，他眼睛有些泛红，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抑制着自己。

　　我想，如果我真的「逃婚」，他生气起来一定也是这样的。

　　赵若兰也被吓到了，连忙点头：「我不说了不说了，以后都不提了。」

　　叶南伸手捂住眼睛，半晌缓过来，哑着声音道歉：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凶你。」

　　听见他声音缓和下来，赵若兰向来会得寸进尺，上前想要抱住他：「没关系，我知道的，我愿意等你。」

　　我撑着下巴看见叶南眼神阴鹜，垂下眼帘后，却动作轻柔地拿开她的手，声音也温润极了：「点心很好吃，辛苦你了。工作了一天有点累，我先去休息。」

　　「好，」赵若兰红着脸，「我新学了按摩，晚上要不要……」

　　「不了。」叶南喝完杯子里的冰水，转过身去：「有你在身边我没法静下心，刚升了主管，有很多工作还不熟悉，明天还是要早起，我不想吵醒你。」叶南的眼睛很好看，漂亮的桃花眼看谁都好似深情。

　　「没事的，我不介意嘛……」赵若兰晃着手撒娇，她喜欢这个人很久了，但从前对方有了感情很好的女朋友，很快就要结婚，幸好她现在有了机会。

　　「我介意。」叶南眼睫压得低低的，唇边依然带着笑：「听话，你睡眠浅，被吵醒了就睡不着了，白天没什么精神，我会心疼的。」

　　赵若兰被哄得羞涩地笑，我歪着头看着叶南温柔地说着情话，觉得有些新奇。

　　他从来没有这样哄过我。

　　可能因为我不会像赵若兰一样撒娇吧。

　　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，彼此已经成为了手足一般的存在。

　　就如我了解他一样，他也同样了解我。

　　只是没想到偶尔有些孩子气的叶南也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了。我

　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

　　叶南回了房间，我坐在窗台上一边看风景一边等着他洗漱完。

　　赵若兰家境很好，挑选的别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富丽堂皇，窗外种满了玫瑰，听说是她最喜欢的花。

　　她的确让人羡慕，所有想要得到的，都会得偿所愿。

　　「啪嗒。」浴室的门开了。

　　我回过头，看见一脸疲惫的叶南，他瘦了好多：「喝一杯热牛奶吧，你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，也不好好吃饭……」

　　叶南听不见，他打开电脑，跟另一个人联系。

　　我看不明白他对话框里的专业术语，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，叹息一声，心里既骄傲又心疼，还有无法抑制的悲伤。

　　「叶南，如果可以，我更希望你能离开这里，离赵若兰、离赵家远远的，为自己活着，别再记得我。」

　　叶南很聪明，如果没有我，过得一定会比现在更好。

　　他没有上过大学，高中的时候就出去打零工，毕业之后连志愿都没有填，赚到的钱都给了我当作学费。

　　他说：「苒苒成绩那么好，一定能考上好大学，我就不一样了，静不下心来学习，没必要浪费时间。」

　　我知道他在撒谎。我们没有太多积蓄，供不起两个人读书。可只有读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。

　　「男人靠不住，」刚成年的男人说得认真：「万一到了大学，我被迷花了眼，喜欢上别人怎么办？那你可就是人财两失了！」

　　我又难过又好笑：「你不会的。」

　　七年前的夏天，他抱着我笑得一脸傻气：「但苒苒肯定不会不要我，到时候你去京大上学，我就去附近找个地方打工，我们还在一起。」

　　后来也果然如此，我大学的时候和他在同一家店工作，他全职，我兼职。

　　毕业以后，我做了一名教师，他就去那所学校应聘保安，一起存了一些钱，他一边上班一边自学金融，参加了成人高考，顺利进入当地龙头企业。

　　我那时觉得，虽然有遗憾，但总算圆满。我们的未来一定很美好，会和我最爱的，最亲密的人永远不分离。

　　「叶南，该睡觉了，不要总是熬夜，你身体会撑不住的。」我收回思绪，习惯了不再为了过去的记忆心潮起伏。

　　反倒是叶南，晚上很难入睡，即便睡着，也经常在半夜喊着我的名字醒来，然后枯坐到天亮。

　　他仿佛听到了我说的话，看了眼电脑右下角：「到时间了，苒苒该叫我睡觉了。」

　　他和对面的人告别，关上电脑，将一个瓷白的罐子放在枕边，自己也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。

　　我也随之躺在床的另一边，像从前一样牵住他的手。

　　早饭又是赵若兰做的甜点。

　　叶南也一如往常地面不改色地吃下去。我看着有些担心，他还年轻，可别得了高血糖。

　　赵若兰倒是很高兴：「好吃吗？」

　　叶南点点头，想起什么一般道：「对了，我昨晚洗澡的时候手机进水了，我记得你有一部备用机，先借我用一下？」

　　「啊，我那个备用机也坏了，反正没什么用，我都丢掉了。」赵若兰若无其事道，没有露出丝毫破绽，还笑着给叶南倒了一杯咖啡。

　　叶南不喜欢喝咖啡，表情不变地接过：「哦，没关系，那我等会儿早点出门去买一部新的，要不要给你也买一个？」

　　她很少收到叶南的礼物，显然很高兴，笑得一脸甜蜜：「那好呀，我想要和你一样的。」

　　叶南也温柔地笑：「好。」

　　他很快出门上班。

　　瞧见他走了，赵若兰哼着歌回到房间，慢吞吞打开保险箱，拿出了那部「被丢掉」的备用机。

　　她勾着唇翻看里面的照片，眼中满是嘲讽和得意。我好奇地凑过去，目光所至是一片血色。

　　这是，我的死亡现场。

　　原来她是用这部手机给我打的视频电话啊。

　　我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天。

　　出租房前面就是夜市，吃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有，当然，人也很多。

　　被堵住嘴带走的时候，叶南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挑新房要用的彩灯，拎着我爱喝的奶茶和他爱吃的烤冷面。

　　他说他不懂浪漫，可他知道我所有的喜欢和习惯，要给我一场尽善尽美的婚礼。

　　可惜，各种样式、各种颜色的彩灯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朦胧。

　　我甚至隐约听见他在问：「苒苒，你说要买爱心的还是星星的？要不一样买一个，一个在婚礼当天用，另一个……」

　　另一个，怎么样呢。

　　我失去了意识。

　　再睁眼，就在我的婚房。

　　我和叶南用攒了许久的积蓄贷款买了一间小平米的房子，终于有了自己的家。这里是新开发的小区，入住率不高，房价也不高，我们才买得起。

　　婚房刚装修完不久，我和叶南都还住在出租屋，准备等结婚的那天才正式住进来。

　　可是，我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。

　　四肢和心脏传来一阵阵剧痛，身下的红色床单逐渐被浸湿。

　　我费力地睁大眼睛，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。

　　站在床前的绑匪递过来一个手机，屏幕上的女人带着天真的笑意把玩着一把小刀。

　　「是你……」

　　「你醒啦？怎么睡了这么久，」她娇俏地噘嘴：「现在已经10点了。今天是你和阿南结婚的日子，你赶不上咯。」

　　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，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。这是我和叶南期待了许多年、并为之付出全部心力的婚礼。

　　我赶不上了。

　　「我都说了不许阿南结婚，谁叫你们不听我的话。」她笑得得意，满意地欣赏着红色的床单被染成暗红。

　　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，只是很想叶南，以后再也见不到了。

　　她看到了想要的画面，哼着歌开始换衣服：「阿南知道你跟别的男人逃婚了肯定很伤心，你说，我穿哪件衣服去安慰他呢？」

　　她挑了一件大红色的裙子，涂上口红：「怎么样，好看吧？」

　　叶南会以为我是逃婚吗？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表情，但显然她有些失望，撇了撇嘴：「可惜了，要不是我不想让阿南看别的女人的身体，现在你的照片已经满天飞了。现在能干脆利落的死，你还得感谢我呢。」

　　说着她又高兴起来：「这样也好，阿南以前说过我了，不许我做这样的事，我可没有违背他的话。」

　　我闭了闭眼睛，叶南，该怎么办呢。

　　我已经要死了，他的余生，哪怕走出这段感情，也要被这样一个人纠缠。

　　她似乎很兴奋，凑到屏幕面前，还算漂亮的眼睛带着浓厚的恶意：「黎苒，你这破房子，又偏又破又小，像个棺材一样。叶南怎么能住在这里呢？倒是拿来做你的棺材正合适。你放心，我会好好照顾叶南的。」

　　「我走咯。」她脚步轻快地出门：「小庄，等会儿把照片发我。」

　　「好的。」

　　应声的男人挂断视频，眼中闪过一丝怜悯。

　　床上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气息，我懵懵懂懂地睁开眼，看着叫小庄的男人拍了张照片，转身离开。

　　不久后，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，我抬起头，对上叶南几近崩溃的眼睛。

　　叶南站在警察身前怔怔地看过来，透过我的灵魂看着我的身体。我很难过，可他看起来比我还要痛苦，整个人好像要碎掉了。

　　他嘴唇动了动，似乎在喊我的名字。

　　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时，短短一段路摔了几次，我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无法触碰到他，伸手去扶，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穿过我的手。

　　幸好有警察在，他们已经检查过那具身体，只沉默地扶起他，没有出声打扰。

　　「叶南。」我清楚地知道，我已经死了。还算好消息的是，我还能留在人间，还能看见叶南。

　　有什么液体顺着眼睛流下来，「叶南，好好活着。」

　　「苒苒……」

　　我从来没听过叶南这样的声音，低哑中带着绝望：「苒苒，我怎么办，我怎么办……」

　　我从身后虚抱住他：「对不起，缺席了我们的婚礼，也缺席了你往后余生。」

　　后来，叶南用极短的时间收敛了所有情绪，配合警方调查，处理后事。

　　我看着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觉，眼睛熬得通红，也没再掉过一滴眼泪，迅速瘦削下去，心疼极了，却无能为力。

　　警察及时注意到他的状态，试图开导过他，他笑着点头，但不为所动。

　　凶手，或者说被雇佣的凶手很快落网，他们的做法毕竟过于嚣张，留下了很明显的线索。

　　在这段时间里，叶南处理完我的后事，便每天都待在警局里，等待结果。

　　偶尔摸着新吊坠自言自语，在其他人看来奇怪又可怜。

　　但我知道，他是在和我说话。

　　我认真应答，可惜，他听不见。

　　而赵若兰经常来找叶南。富贵人家被娇养着长大的女孩，一颦一笑都带着娇俏，安慰过后，又装乖作怪地试图吸引叶南的注意。

　　我心头的怨恨早在一次次穿过对方的身体，而她毫无所觉的时候消耗殆尽。

　　不是不怨，而是无能为力。与其困在怨念里逐渐迷失，不如好好陪在叶南身边。

　　不知道我还能陪他多久。

　　叶南低垂着眸子表情麻木，似乎失去了对外界的认知。

　　赵若兰也很失望，她似乎觉得，叶南不爱她是因为我的存在，我不在了，他应该理所应当地爱上自己。

　　「叶南，你振作一点！」她气急败坏地喊，「你看看你每天对着个遗照发呆像什么样子？」

　　我摸摸他的头，不得不说，虽然很讨厌赵若兰，但她难得说了一句有道理的话。

　　叶南像是没听见，不为所动的轻轻擦拭着照片，那是我们从前拍的婚纱照。

　　「黎苒已经死了！」

　　动作机械的男人顿了顿，缓缓抬头看过去。

　　赵若兰被他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，气势弱了下来：「本来就是嘛，再怎么样也活不过来，你执着于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？你看看我嘛！」

　　我不满地拍拍叶南：「听听前半句就好了，你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人，可不能跟她在一起！」

　　他听不见，但嗤笑一声：「看你？你算什么东西！」

　　赵若兰被这般拒绝过无数次，早就习惯了：「我不比黎苒那贱人强多了？」，随即，她转转眼睛：「你对她那么好，她不还是逃婚了？水性杨花的贱女人，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活该！」

　　叶南忽地起身抓住她的衣领：「管好你自己的嘴，不准侮辱我的苒苒。」

　　他两眼通红，手上青筋乍起，看得出用了很大的力气，我担心地喊他：「不要因为这种人犯罪啊。」

　　赵若兰终于有些害怕：「我，我又没说错，她不是为了和情夫偷情，怎么会在你们婚礼前一天失踪，还死在你们婚房里？」

　　叶南盯着她看了许久，微微放松了手，眼神晦涩：「我一直想问你，你为什么说苒苒逃婚，又是怎么知道苒苒出事的？」

　　赵若兰愣了愣：「因为，因为我怀疑她出轨啊，就找了人盯着她，果然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走了，第二天是你们的婚礼，这个时候跑了，那不就是逃婚嘛？我想安慰你嘛，找到你的时候正好听说她出事了。」

　　见叶南面无表情，得意道：「所以我说她就是活该，有你这样的男朋友还不珍惜。」

　　叶南紧紧盯着她。

　　赵若兰有点紧张，转移话题道：「听说你还住在婚房啊？也不嫌晦气。又小又窄的，装修也破破烂烂的，丑死了。早跟我在一起多好，我家的钱你花都花不完，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没有？以前你不愿意，现在黎苒都死了，总不能后半辈子就靠这照片陪你吧？」

　　她假惺惺地心疼：「你就是从小过得太苦了，你看你，辛辛苦苦攒钱就买个郊区的房子，还不如我买个包贵，现在还不能住人了，黎苒死都不找个好地方……」

　　叶南安静地听着她嘀嘀咕咕，将我和他花费半辈子的时间努力买下来，又精心布置的婚房贬得一文不值，半晌将人丢开：「滚。」

　　「干嘛啊……」赵若兰不满。

　　「滚远点，我不想看到你。」

　　女人轻哼一声：「算了，谁叫我喜欢你。我等着你求我的那天。」说罢转身离开。

　　叶南看着赵若兰的背影，面色阴沉难看，许久才放开捏紧的拳头，这段时间忘记修理的指甲将掌心掐的发红渗血。

　　他又开始和我聊天：「她知道你出事的消息比我还早，污蔑你逃婚，还知道我们的婚房在哪，知道里面的布局和装饰。」

　　「我还见过她手机里你被害的照片……她不可能无辜！」

　　「苒苒，我发誓，一定会查出真相，还你公道！」

第2章

　　那还是刚出事没多久，赵若兰去找叶南的时候拿错了手机，手机桌面就是我被害的照片。

　　叶南只瞥了一眼便愣在原地，正要询问时，赵若兰找借口匆匆离开，随身带的保镖将叶南拦下。等到再问起的时候，她大大方方拿出同款手机让警方和叶南随意查探，一无所获。

　　我拍拍他的肩膀夸他：「我们叶侦探好聪明！」

　　等到负责案子的警官忙完，他上前询问。

　　「庄强已经认罪，他说以前见过受害人，一见钟情但被拒绝了，跟踪受害人很多天后，踩点作案。」

　　我摇摇头：「他撒谎，我没见过他的。」

　　叶南也说：「不可能。苒苒上班的学校离我们租的房子很近，不会乱走，去远一点的地方都会和我一起。庄强是赵家的保镖，活动范围离我们很远，而且，如果她遇见这种事都会告诉我的。」

　　警官也很无奈：「我们调查了对方的行动轨迹，确实跟踪了受害人好几天。」

　　「如果是被人指使呢？赵若兰一直对苒苒有敌意。」叶南摸着吊坠，声音低低的，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。

　　我抱了抱他，他肯定又觉得是自己害了我：「不要责怪自己。」

　　警官为难：「不排除被人指使的可能，但我们已经询问过赵若兰，她的回答符合逻辑，也不存在您说的照片，目前看来都是巧合和意外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。您放心，我们会继续调查，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。」

　　叶南垂下眼睛，哑着声音道谢：「谢谢你们，拜托了。」

　　只可惜，直到开庭，警方能查到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庄强一个人，赵若兰置身事外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参与其中。

　　案件初审，庄强被判死刑立即执行，他没有上诉。距离最高法院审核之后执行死刑，最多还有三个月。

　　叶南从法庭回来，把自己关在婚房里一整天，第二天，拨通了赵若兰的电话。

　　再后来，我跟着叶南走进了这栋别墅的大门，赵若兰站在对面笑颜如花。

　　我伸出去的手穿过赵若兰的身体，她毫无所觉地自顾自把玩着手机，新换了一张角度更好的照片作为桌面之后，又将备用机丢回保险箱。

　　对她来说，这是她微不足道的战利品之一。

　　「喂，」她的电话响了，「干嘛？赵振兴你个废物，真是越来越没用了。」她一边翻着白眼，一边挂了电话，但还是换了一身衣服出门。

　　我不能离骨灰太远，早上没能跟着叶南出门，这会儿出去也走不远，只能在别墅里四处乱逛。

　　但没多久，叶南步履匆匆地回来了，身后跟着两个有些眼熟的男人。

　　我凑过去：「怎么了？有什么忘带了吗？」

　　叶南没有回答，带着人径直上到二楼。其中一个男人技巧娴熟地打开赵若兰的房门，来到保险箱面前。

　　我恍然：「喔，是来查案的，手机是在这里，不过只有照片，没有办法作为证据吧。」

　　翻过一遍手机的男人也是这么说，「不过可以证明赵若兰在撒谎，我们会再次提审她。」

　　叶南从看见手机桌面起便一直面无表情，良久才开口：「可以把照片发给我一份吗？」

　　两个男人面面相觑，叹息一声照做，并把记录彻底清除：「虽然不能作为您夫人被害的证据，但也算有了线索，也有一部分资料很重要，感谢您的配合。」

　　叶南将人送走，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对着照片发呆。我坐在旁边，虚虚蒙住他的眼睛：「别看了，不好看。」

　　「苒苒，你有多疼啊。」他的手穿过我的手，捂住眼睛，声音颤抖。

　　「已经不疼了。你啊，别把自己逼得太紧，慢慢来。」我无能为力，只能看着他四处奔走。

　　叶南说：「再等等我。」

　　「好，我会一直等你。」我摸摸他的头发。

　　他很快收拾好情绪，检查过监控后出了门。

　　我跟着他刚到公司，赵振兴，也就是赵家的养子便叫人来喊叶南。

　　公司的员工见他离开，又开始指指点点，无非说他是什么赘婿，吃软饭，嘴里说着鄙夷的话，眼睛里却都是嫉妒。

　　我叉着腰挨个骂过去，骂累了就歇歇。只是有些可惜，他们听不见。

　　叶南总是说我脾气好，如果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很惊讶吧。

　　没过几天，叶南接到了警方的电话，站在角落里神情越发黯淡。

　　赵若兰被叫去配合调查，但很快春风得意地回到别墅：「我回来啦……哎呀！」

　　她被黑暗中的叶南吓了一跳，转身开了灯，娇嗔道：「怎么不开灯啊？」

　　叶南闭了闭眼，哑声道：「你去哪了？」

　　赵若兰丝毫不避讳：「去了警察局啊，我跟你发了消息，你都不关心我！」

　　「……工作太忙，我没看到。」

　　「那好吧。」赵若兰轻哼一声，上前挽住叶南的胳膊。

　　我看见叶南微微动了动，克制地抚了抚胸口：「我上午有事回家，正好警察上门，带走了一部手机，是怎么回事？」

　　「还不是黎……」她看了眼叶南的脸色，变得小心翼翼：「就是黎苒的事。」

　　见叶南神色不变，赵若兰明显更高兴了：「警察发现凶手给我发过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，找我问问情况。」

　　叶南的声音平静无波：「你上次不是说没有？他又为什么会给你发？」

　　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怀疑我吗？」她皱了皱眉。

　　「不是。」叶南捏紧了拳头，声音艰涩，「没有怀疑你的意思，我只是问问。」

　　赵若兰噘嘴：「那好吧。凶手做过我爸爸的保镖嘛，他喜欢我，勾搭上黎苒之后被我发现了，所以我才跟你说她配不上你。」

　　她说着偷偷看一眼叶南的表情，才继续道：「他知道我讨厌她，就发过来向我邀功咯。上次没说，是怕你伤心嘛，而且我也很害怕被牵扯到。警方知道我喜欢你，万一把我当成幕后主使怎么办？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」

　　「原来是这样。」叶南微微低着头，赵若兰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知道对方没有像上次一样听不得我的坏话，得意地笑了。

　　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，并不算意外，情绪比叶南还要好一些，在一旁安慰他：「没关系，也不算没有收获，才刚过了两个月就查到赵氏的账目问题和地下的黑色产业链，你已经很厉害了。」

　　叶南的手恰好划过我的掌心，推开靠在他身边的赵若兰：「他会保留案发现场的照片还发给你，应该也是为了拉你下水，真是阴险狡诈。」

　　赵若兰愣了愣：「不会吧，他说了是因为喜欢我才发给我……」

　　「但如果他说是因为你才动手，就算警察找不到证据，舆论对你和赵家都会有影响。」叶南翻着外卖软件，似乎只是随口一说，「想吃什么，我帮你点？」

　　赵若兰咬了咬唇，被一句话勾住心神。叶南不知道，她自己清楚，这张照片是她叫庄强拍的，这件事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。按理来说警方不可能知道照片和自己的备用机，除非是庄强不甘心……

　　「和你一样就行，我去给我爸爸打个电话，让他处理一下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叶南应了一声，看着她匆匆上楼的背影眸色深深。

　　我看着叶南选了一份我爱吃的汤面，还算满意，跟上赵若兰打算看看热闹。

　　赵若兰原本很得意。在她看来，庄强就是赵家的一条狗，帮她做过不少事，自己私底下也不干净，她用得很放心。

　　而在警方那边，庄强在赵家任职的事无法掩盖，她又觊觎死者的恋人，牵扯到她很正常，但没有证据，她爸爸也只有她一个女儿，必定会力保她，她自信可以全身而退。

　　可经叶南不经意一提，她才反应过来：「爸爸，庄强是不是反悔了？现在警察发现我手机里的照片了！」

　　赵潜的声音有些生气：「早就和你说过，不要做的太明显。这件事我来处理，庄强很看重他的家人，他会为他的小动作的。」

　　赵若兰放下心，习惯性地和爸爸撒娇：「好嘛，我知道错了，这是最后一次！」

　　「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，也就一张脸能骗骗你们小姑娘，」赵潜对叶南意见很大，「你和振兴从小一起长大，他的品性和能力我都看在眼里，你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？还要因为一个男人差点把自己牵连进去。他的心都在那个死人那里，能有你多大位置？」

　　提起赵振兴，赵若兰就不高兴：「赵振兴是个什么东西，爸爸，我就是喜欢叶南啊！反正黎苒人都死了，他再喜欢她又能怎么样？叶南可比赵振兴强多了，等跟我结婚，你也不用发愁没人继承家业。」

　　「他要是真能被你笼络过来也好。」赵潜对叶南能力还是满意的，这点叶南刚进赵家公司不久，就兴高采烈地和我炫耀过自己被上司赏识。

　　「振兴是个好孩子，只是的确平庸了点，能有更好的选择也好。」赵潜叮嘱她：「没有男人不爱钱，但你不能让他只爱钱，听懂没有？」

　　赵若兰自信满满：「放心吧。」

　　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偌大的赵氏不能让叶南动心，毕竟对福利院出身的叶南来说，和赵若兰结婚继承赵氏，无异于一步登天。

　　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　　希望叶南能好好生活，他值得世间一切美好，但不希望他接受赵若兰。如果换了别人，我虽然会难过，但也愿意祝福他。

　　幸好叶南已经做出了选择，他要为我做最后一件事。

　　我穿过墙来到叶南的卧室，他果然已经在这里，陪着白瓷罐子说话。

　　听着他带着笑意回忆我们的过去，我叹息一声，扑过去抱住他：「叶南，等案子了结了，你就换个地方生活吧，去认识新的朋友，不要记得我。」

　　说着有些难过，但，「我也会慢慢忘记你的。」

　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
　　叶南这几天的心情都好转了一些，我听到他和警方打电话。

　　「赵潜果然找人要对庄强的家人动手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，庄强的家人也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。」另一边的声音有些耳熟，我凑得更近了一些，听着这个好消息。

　　「很抱歉现在才联系您。庄强的父母和庄强见过面，他情绪崩溃后主动招供，供出赵若兰是幕后主使，交代了接收转账的虚拟账户，我们已经查到资金来源于赵若兰名下的资金。同时提供了参与过的赵家其他违法犯罪的记录。还要感谢赵振兴，他背后帮助我们查到了更多的线索。」

　　「赵振兴？」叶南皱了皱眉，随即了然：「他知道赵潜把他当成弃子。」

　　「是的，」终于要破获一起大案，对面的男人也放松了一些：「不仅如此，他应该从几年前就利用赵家培养自己的势力了，我们最初发现端倪也是因为他自己的手下做事不周全，才查到赵家。」

　　叶南嘲讽地笑笑，没再多说什么：「辛苦你们了。」

　　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」

　　他挂掉电话，拿出胸前的吊坠，垂着眸子温柔地看了许久，才轻轻落下一个吻。

　　我摸摸他的头发：「要结束了。」

　　赵若兰许是接到了消息，明明说好了和姐妹出去喝下午茶，没多久就脚步匆匆地回了别墅。

　　她没想到经常加班到9点，10点才回家的叶南会在，愣了愣问道：「阿南，你怎么回来了，今天不忙吗？」

　　叶南稳稳地坐在沙发上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，没有回答：「你回来做什么？」

　　赵若兰吞吞吐吐：「我，我回来收拾下行李。」接着眼睛一亮：「你也收拾收拾吧，我爸爸要去国外出差，我们可以一起出国旅行！」

　　「出国？」叶南挑眉，给和自己联系的警官发了个消息提醒，「要去哪里。」

　　「我还没问爸爸，」赵若兰原本要靠近他的脚步放缓，头脑清醒了一些：「你在给谁发消息？」

　　叶南笑了笑：「一个朋友。」

　　看见他的笑容，赵若兰稍稍放松了一些：「阿南，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，这次去旅行，我们顺便结婚吧，以后就在国外定居。」

　　她说着也笑起来，想象着未来的日子：「我穿婚纱一定很好看！等安定下来，办完婚礼，我们就去旅行，去法国、荷兰、澳洲，环游世界，怎么样？」

　　「我爸爸虽然对你很严格，但也是为了培养你，其实很看重你的，到时候你和他一起管理公司，肯定能发展得更好。」

　　叶南想到什么，神情柔和：「我喜欢传统婚礼。」

　　赵若兰不满：「不要吧，大红色的礼服，很丑的。」

　　叶南仿佛没听到一样，继续道：「小时候，我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，就是参加的一场婚宴，到处都红彤彤的，很热闹。」

　　「院长阿姨原本要带的小孩是苒苒，但她让给了我。她说她不爱吃肉，等回家的时候，给她带一块喜糖就好了。」

　　我听着有些恍惚，忍不住也笑：「院长和我说，你去找新娘子要了好多喜糖，一块都没吃。等回到家，都给了我。」

　　想到从前又有些难过：「那是我吃过的第二好吃的糖。」

　　叶南多了解我啊，他说：「苒苒一定觉得，除了我们的喜糖以外，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糖。」

　　赵若兰脸上的笑意僵住。

　　叶南还在夸我：「苒苒穿婚纱和汉服特别漂亮，我们拍了很多婚纱照，每一张我都很喜欢。」

　　我不好意思地垂头：「我也很喜欢。以前从来没和你说过，你穿西装的样子很好看。」

　　只是后来没有机会了。

　　他也感叹：「可惜，我们的婚礼不能如期举行。」

　　赵若兰皱着眉嘟囔：「你怎么还记得她。在商量我们的婚礼哎，提她干嘛，晦气。」

　　叶南收敛了表情，冷冷看着她：「我和苒苒一直都很好，遇到你才是晦气。」

　　她似乎很震惊：「你，你说什么？」

　　「我说，从我第一次拒绝你，你还不管不顾地陷害造谣苒苒开始，我就觉得恶心。」

　　叶南的眼神带着戾气，赵若兰被吓得语无伦次：「可是这段时间……」

　　「你猜不到吗？」他红着眼睛，倏地伸手掐住赵若兰的脖子：「我知道是你。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想把你杀了一了百了……」

　　「呃……你……」赵若兰痛苦又震惊，正要奋力挣扎就被放开。

　　「但是不行，」叶南缓缓松开手，举到眼前：「苒苒不会同意的，我要干干净净地去见她。」

　　我松了口气，心疼地抱抱他。

　　赵若兰被放开，瘫倒在地上，顾不得起身便捂着脖子躲远，不可置信道：「你疯了吗？为了一个女人，你要杀我？」

　　看见叶南阴鹜的眼神，她瑟缩一下：「是，是我不对，我以前嫉妒她总是跟你说她的坏话，但是我怎么会杀她呢？我只是想要你而已。」

　　她的语气带了分乞求：「她有什么好？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，但你们只是习惯了，根本不是爱情。你看看我啊，我比她漂亮比她会撒娇比她更爱你，我什么都比她好……」

　　「我对苒苒是什么感情我很清楚。」叶南笑得温柔：「我爱她。她是我灵魂的另一半，是我生命中的不可分割。她是我最重要的人，你有什么资格跟她比？」

　　他向来比我善于表达，我摸摸他的眼睛，开心又难过：「对我来说你也是一样重要。」

　　赵若兰的手机响了，她置之不理，只想从叶南这里得到一个答案：「只要你跟我在一起，赵家的一切都是你的。你不必辛辛苦苦上班熬夜，想要什么都能得到，不比你和黎苒挤在出租屋里好得多吗？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动心过？」

　　「我当然没有。」叶南毫不犹豫，他向来市侩，却在某些时候天真得厉害：「赵家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。」

　　他眉眼缱绻：「我的过去和未来都只跟苒苒有关。」

　　「不可能，你骗我，你骗我！」赵若兰不相信，响个不停的手机已经没了声音，她也忘了理会。

　　她知道叶南和另一个女人感情很好，可男人，不都是见异思迁的？就像她爸爸，虽然对她妈妈很好，不还是情人众多？

　　她更年轻更漂亮，还可以给叶南难以想象的助力，就算一开始对她没有感情，也肯定会被打动，哪怕是为了利益。但对她来说，想要的只是得到这个男人。

　　「砰砰砰。」

　　赵若兰失魂落魄，被敲门声惊醒才想起自己回来是做什么，可已经迟了。

　　叶南越过她开了门，几个面色严肃的男人穿着深色藏蓝的警服对他亮出证件：「您好，我们是拨云区公安局的警察。」

　　接着看向赵若兰：「赵若兰女士，经查您涉嫌几桩重要刑案，请您配合调查。」

　　赵若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警官证件：「……叶南，你对我没有过一点点好感吗？」

　　叶南目光冰冷：「没有。」

　　她急急追问：「如果我没做那些事……」

　　「没有。最初你只是个陌生人，后来是仇人。」叶南声音淡淡的，「我最后悔的事，就是给赵氏投了简历。」

　　赵若兰闭上眼睛，她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，但已经被警察拉起来戴上手铐。

　　叶南看着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快意，很快被沉痛淹没：「苒苒，凶手落网了。」

　　我站在他旁边，握住他的手：「叶南，我看到了。」

　　等待判决下来的时光变得轻松多了。

　　叶南搬到了我们的婚房，毫无芥蒂的躺在那张床上。虽然还是很难入睡，但睡着以后安稳得多，偶尔呢喃两声我的名字，他一定在梦里也听到了我的回应。

　　赵潜在机场被捕，赵振兴也很快与他的养父和妹妹团聚。他们涉及的案子比较复杂，违法犯罪的行为过多，还在审讯调查阶段，赵若兰的就简单许多。

　　她不关心家族企业，所以不曾参与其中，但让我想不到的是，据庄强交代，除了我，还有十几位受害者被她直接或间接迫害过。

　　包括但不仅限于极度恶劣的霸凌、引导网络暴力、造谣侮辱，甚至还雇凶奸杀了她曾经最好的朋友，只因为赵潜对她这位朋友起了龌龊心思。

　　叶南对此漠不关心，还是我偷看到韩警官给他发的案件后续才知道，恍惚间想起，叶南好像和我提起过与之相关的一件事。

　　那个时候他还在赵氏上班，赵若兰缠得他烦不胜烦，但总体来说，还是个正直善良的开朗青年，一点也没有现在这般死气沉沉。

　　「苒苒，我今天交了辞职报告。」他抱着我委屈巴巴：「以后我就是无业游民了，要靠黎老师养我！」

　　我被他逗笑，心疼地亲亲他：「好啊，我养你！这段时间辛苦啦。」

　　他满意地蹭蹭我的脸：「黎老师也辛苦！」接着向我诉苦：「你不让我背后议论别的女孩子，但那个赵若兰真的很有问题！」

　　「怎么啦？」我当然不会对赵若兰有好感，但按部就班地长大，想不到会有多坏的人。

　　他眼神带了些鄙夷：「她跟我骂她朋友勾引她爸，不要脸。」他撇了撇嘴：「我问她这个朋友做的事，和她来骚扰我的行为有什么区别，她还好意思说自己和她不一样。」

　　「刀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啊。」我皱了皱眉。

　　叶南赞同：「没错，而且她那个朋友根本没有勾引她爸，我上次不是和你说，公司聚会的时候救了个人？」

　　我瞪大眼睛：「就是她？」

　　「就是她，明明是赵若兰她爸见色起意要强迫人家，赵若兰还颠倒黑白怪人家受害者。」

　　他轻嗤一声：「果然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。她还说人姑娘这么饥渴，就该被……」他皱着鼻子，没有将话说出口。

　　我会意，叹息一声：「不是说那姑娘已经离职了？早点认清这样的人不配做朋友也好。」

　　叶南点点头，又高兴起来：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，我和苒苒是一家人。」

　　「是是是。」我失笑。

　　那个时候，距离我们的婚礼还有一个月。

　　此时回忆起来，只觉得可惜：「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姑娘，原来是……」

　　叶南没听见，给韩警官回了个消息。

　　我看见他把我们积蓄的一半都给了福利院的阿姨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。

　　开庭的那天，叶南和我都去了。

　　赵氏已经分崩离析，被商业对手瓜分了个遍。赵潜相关的案子还没有了结，但证据确凿，他名下的许多资金和产业都被冻结查封。

　　而赵若兰做过的恶水落石出，需要赔付大笔赔偿金，她连律师都请不起。

　　戴着手铐被带到法庭上的赵若兰显得心灰意冷，看见叶南才多了几分波动。

　　她说，她只是太爱他。

　　我和叶南同时皱了皱眉：「恶心。」

　　尘埃落定。

　　赵若兰被判处死刑，立即执行。她不服气，还要上诉。

　　而在此之前，庄强已经被执行死刑。

　　韩警官说，二审改判几率很低，她只多了一个月的时间。

　　叶南早有预料，这样漠视别人生命的人，轮到自己的时候都很惜命。

　　他平静地点头，没有再关注这件事，转头订了高铁票。

　　我拖着下巴看他收拾东西：「要换个地方生活了吗？也好。」想到从前追剧很喜欢的一句话，玩笑一般，又带着真心：「‘往事暗沉不可追，来日之路光辉灿烂。’叶南，你要过得很好。」

　　但我猜错了。

　　他用了这一个月的时间，带着我去了十三朝古都长安，去了山城重庆、秀水杭州，去看了浪漫的大海、广袤的草原，看遍了我们从前憧憬过的所有风景，最后登上泰山之顶。

　　我看着云雾缭绕的山脉，在阳光下抬起双手，欢快地喊他：「叶南！」

　　他听不到，但回音久久不绝。

　　我听过泰山的传说，真诚地许愿，希望泰山知道我的心意，将之层层传递下去，总有一天，送到叶南的梦里。

　　叶南在山顶站了很久：「听说泰山有幽冥入口，苒苒，我在这里，你会看到我吗？」

　　我心中发酸：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。」

　　从泰山停留的时间最久，直到赵若兰二审开庭那天。

　　叶南没有去现场，他不愿意再看见那张叫人厌恶的脸，收到韩警官的消息以后，便平静地准备了好些东西。

　　我知道，害我的人已经认罪伏法。

　　我跟着他到了目的地，看着面前偌大的墓碑，上面刻了我和叶南的名字，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。

　　叶南将一束玫瑰花放到墓前，半跪在地上。这是我特意挑选的、婚礼当天要用的捧花。

　　还有一杯我最爱喝的奶茶，和他的水杯放在一起。

　　「叶南，你不要想不开，」我有些慌了，「你还很年轻，还有很多年……」

　　他轻笑着打断我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：「没有你，我活着有什么意思。」

　　时隔几个月，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，声音嘶哑，带着绝望：「苒苒，我好难受，你哄哄我好不好……」

　　我伸手抱着他，却无法触碰得到。我已经流不出眼泪，血色的液体顺着眼眶滑下来：「对不起。」

　　他痛哭很久，才渐渐冷静下来，擦干了眼泪跟我说笑：「哭得这么丑，你看到肯定要笑我。」

　　我哭笑不得：「怎么会呢。」

　　他吸吸鼻子，从背包里拿了几张纸出来，动作笨拙地折成花：「你以前怎么教我也学不会，其实是我故意的。我后悔了很久，如果不耍这些小心思，你早就收到我折的玫瑰花了。」

　　我点了点他的额头：「傻瓜，我当然看得出来啊。」重要的是教他的过程，而不是结果呀。

　　他将纸折的红玫瑰和捧花放到一起，拿起水杯和奶茶碰了碰，喝口水润喉：「花店为我们准备的那束花，我忘了去拿，早就枯萎了。」

　　我一怔，随即笑道：「也是，都过了那么久。」

　　他又开始掉眼泪：「如果我那天没有放开你的手该多好……我再也不要买彩灯了。」

　　我见不得他哭，引得我也心绪翻涌：「孩子话。不是你的错啊，她既然不想我们举行婚礼，哪怕你和我寸步不离也会想别的办法。」

　　我摸摸他的头：「只能说命运弄人，是恶人动了坏心思。」

　　叶南又笑，仿佛听到了我说的话：「你肯定会说不怪我。是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，我承诺过要给你一场最完美的婚礼，却没有做到。」

　　他给我们两个的墓碑戴上从婚房里摘下来的红团花，轻咳一声，伸出手：「无论疾病还是健康，无论贫穷还是富有，或任何其他理由……」他「噗」地吐出一口血，却恍若未觉一般继续道：「我都会爱你，尊重你，永远对你忠贞不渝，直到生命的尽头。黎苒女士，你是否愿意与我缔结婚约？」

　　我哭得不能自已，颤抖着将手搭在他的掌心：「我愿意。」

　　他似乎也听到了，露出个笑来，轻轻将头靠在墓碑上，闭上了眼睛。

　　我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。

　　他和我当初一样懵懵懂懂地睁开眼，冰冰凉凉的触感叫他愣在原地，怔怔地看着我。

　　我气得用力捏他的脸：「你这个傻子！」

　　他笑得开怀，惊喜地扑过来抱住我：「苒苒！我终于又见到你了……我好想你。」

　　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，伸手回抱着他。

　　「我也很想你。」

　　他又变得傻里傻气：「苒苒一直陪在我身边吗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」我批评他：「你明明知道我不同意，还要做傻事！」

　　他乖乖道歉：「对不起，可是我不想让你等我太久。」

　　我叹息一声：「算啦，」但也没有忘记表扬他：「我们叶南好厉害，又聪明又勇敢，实现了我所有的愿望，还抓到了凶手。」

　　他沉默一瞬，蹭蹭我的脸：「没有所有。我们的婚礼……」

　　我总算可以打断他：「只是延期而已，刚刚不是举行过了吗？」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，「我说，我愿意。」

　　这样也好，我将和我最爱的，最亲密的人在一起了，而且永远不会再分离。

　　（完）